Benny Blanco:我不会用 MIDI
2010年,水果姐 Katy Perry 和唱作人 Bonnie McKee 绞尽脑汁在写新单曲《Teenage Dream》。她俩把歌曲翻来覆去写了至少4遍,然后交给 Billboard 十大制作人 Dr.Luke(见叉烧翻译的专访)。Luke 说必须得过 Benny 这关:“如果 Benny 说不行,就别奢望美国人民会喜欢它。”
他们说的 Benny,是年仅24岁的制作人 Benny Blanco。过去的4年他“插手”的歌曲,有18首成为美国榜 No.1,包括水果姐的4首歌、5首钱妞 Ke$ha、2首 3OH!3、还有 Taio Cruz、Sean Kingston 和 Maroon 5。
Blanco 笑着:“哈哈,他们常说能经得住 ‘Benny 抗体’ 的歌才是好歌。我每天下载上百首歌,早上一睁眼就开始听歌,先粗听,能抓住我耳朵再细听。实际上我不听最新的流行乐,而听很多老歌、R&B、老摇滚、Punk、Hip-Hop...不是说我不喜欢流行乐,只是对有老东西更感兴趣,它们更有创意。”
他修改的《Teenage Dream》成为了美国榜 No.1,完全征服了 McKee:“我们又把这首歌重写了7遍!不断修改。一首歌必须在开头10秒抓住耳朵,否则听众会换歌,现在改的版本,就像把1小时的 DJ 现场浓缩成3分钟,从头到尾都抓耳朵。”

求学路漫漫
Benny Blanco 原名 Benjamin Levin,1988年生于纽约,在迅速爬升到业界顶端之前,他也经历了相当长的音乐之路。他4岁开始接触音乐,爸妈送他去学吉他、钢琴和架子鼓,“我每个礼拜都会换乐器学”,并让他接触不同类型的音乐。
Blanco 年轻时梦想成为说唱歌手,但他看到姆爷 Eminem 之后,觉得世上不需要第二个白人说唱歌手...然后他就用两台移动录音机玩 Hip-Hop Beat,并尝试叠轨录音。在爸妈的要求下,他去了纽约音频研究院学习音频工程,第一份专业工作是给准毛片《Hip-Hop Honeys》做配乐(这可不是爸妈的初衷...)。
然后 Blanco 缠着顶级制作人 Disco D 当了一名助手,Disco D 自杀后开始跟着 Spank Rock 工作。07年他们发行了《Bangers & Cash》,这张唱片让 Dr.Luke 认识了 Blanco 并收为徒弟。让他一炮而红的是小甜甜布兰妮的《Circus》,由 Luke 和 Blanco 共同制作,刚发行,仅在美国就卖出了300万张。
Blanco 十分感谢他的师傅,包括严厉的 Disco D——他删除了 Blanco 硬盘里所有音色,还把 Blanco 的 CD 都扔出窗外。Blanco 回忆说:“他就像《龙威小子》里的空手道大师,我基本在打杂,但他每天会抽出5分钟,让我看看他怎么做歌,这让我提升了一个档次。和 Luke 工作是另一个让我受益匪浅的阶段,我之前没有做过流行乐,做歌不需要大家喜欢,自己喜欢就行,更像一位独立音乐人。但我能成功更多是因为 Luke,我很庆幸周围有这么多牛人,能够最大限度的激发我。
图:Blanco 工作室的“玩具”们,有 Casio VL1、印度小风琴、铃木全和弦琴、一把尤克里里琴,还有一个玩具钢片琴(所有图片点击放大至 1200 像素)。




加州少年梦
“被牛人包围”意味着要穿梭于各大录音棚,从西海岸飞到东海岸,接触不同的团队和艺人,一起创作和制作,《Teenage Dream》是一个相当典型的例子。
“洛杉矶下飞机的时候有点累,不过想着睡觉前还是去棚里跟大家打个招呼。Luke 说咱来做点像 Prince 的东西吧,我说我累了,随便玩玩吧。于是我弹25块的儿童键盘、Luke 弹贝司还有吉他,然后录下了这30分钟里的灵感。我们把录音放在文件夹的后面,没人注意,直到我们和 Max Martin 碰面,我们把那天随便录的音频给他听,他就写出了好听的旋律,这些旋律就成了《Teenage Dream》和《California Gurls》。
“很多制作人在追求完美时延误了制作,因为他们常常去做自己不擅长的工作。这点我完全不自私,如果棚里有更优秀的吉他手,我就让他弹吉他。优秀的制作人,就是能发挥大家潜能、利用好他人才华和天赋的人。有时候你写了这首歌的大部分、有时候负责一小部分、有时候你只是打杂、有时候你要写歌词,要做什么完全要根据情况而定。如果都自己包办,你就别想做出点成绩了。”
“制作的过程,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觉得很自在,让大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意义,这是最重要的,也是我不喜欢大棚的原因。如果你要录一首欢快的歌,可你本身并不开心,那录出来狗屁都不是。昨天有位歌手,我们根据情绪划分好了段落,可是他没感觉,这也没法强求,只能等他融入情绪。我以前在家里录音,正中间有张床,我必须让自己觉得是在家里才能做歌,无论在什么棚工作,我得保证旁边有张床,这样录音棚看起来就没那么正式了。”
“和歌手交流你得婉转,歌手都很有个性,和你争得面红耳赤,如果他们写的东西你不喜欢,最好别立刻说出来,待会儿再讲。你让歌手觉得舒服、放松,他们就愿意和你交流,对此有许多不同的方法——例如和歌手讨论前,先放点歌 ,在音乐的引导下,有目的地展开话题,融入良好的交流氛围;或者在讨论前,大家听上1小时的歌,唱啊跳啊,融入正确的情绪里。”

绝不重复
“每次都不一样”是 Blanco 口头禅,例如问他是怎么开始做一首歌的,他说“每次都不一样,有时从键盘开始,有时从鼓开始。我花几年时间建立了自己的采样库,只要房间里有鼓,我都会抽空敲一段录下,看什么时候能用上。你根本不知道会怎么开始,我几乎没用过其他歌曲里的采样,都是摆弄自己录的声音。几天前我把自己将水杯放到桌上的声音做成了鼓声。还把自己开门锁门的声音做成了鼓声。”
“我常用手机录下自己的灵感,有一半的情况是:后来听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唱的是神马!有次我在健身房,背景音是小声放着的烂歌,我脑海里胡思乱想,突然仿佛听到一首完整的歌。我在跑步机上叫朋友把手机递过来,把脑子里想的歌录到手机里,再回到棚里处理。它就成了 Taio Cruz 的《Dynamite》。”
“和 Ke$ha 录《Tik-Tok》,她说唱的时候,我忘记关 Auto-Tune 了,结果那种声音我们觉得超酷,这就奠定这首歌的风格,所以每次录音都有不同之处。有时候小错误反而成了最优秀的部分!所以别害怕犯错。我没有接受过传统的音乐培训,对技术也不了解。但我会反复试验,找到对的感觉,不在乎要花多长时间、怎么找到这种感觉。”
Blanco 在纽约的个人工作室相当简陋,但他在那儿干活很开心。“我在哪儿并不重要,有个地方工作就成。每次录音都不一样,无法预料。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基本所有活都自己包了,在棚里别人会帮我录人声,不过 Maroon 5《Moves Like Jagger》和 Gym Class Heroes 的《Stereo Hearts》的人声也是我录的,Ke$ha 是 Max Martin 录的,Max 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声制作人。”

薪火相传
Blanco 曾受 Dr Luke 指引,现在他也成了一位导师,徒弟包括 Dan Omelio 和 Ammar Malik,《Moves Like Jagger》由 Shellback 和 Blanco 共同完成。
“最开始是 Shellback 在瑞典用 Skype 给我听了一小段旋律,我觉得很牛逼,就在本本上随便弄个Demo。然后把这首歌给几个歌手唱,效果都不好,后来找到 Marron 5 的 Adam,我想这首给他唱好了。我和 Shellback 就钻到棚里写了歌词然后录了这首歌,剩下的大家也都知道了(美国榜 No.1)。”
“Sean Paul 的《She Doesn’t Mind》是另一首我和 Shellback 合作的歌,我们想把那首歌写成摇滚,之前它有完全不同的风格。有次我和 Rick Rubin 聊天,他说‘不管你怎么制作,好歌就是好歌。无论你把它做成乡村歌曲还是说唱’。另外一些朋友说摇滚曲风在 Sean Paul 身上压根儿就别想实现,我们将之前的制作元素剥离出来,重新制作,Shellback 给它加上一段旋律,然后它就变成了现在这首歌。Shellback 那时在瑞典,所以我们都是通过 Skype 来合作的。”

音控狂魔
Blanco 的个人工作室特别简单,那里有他的 Pro Tools HD,还有“一支 Manley 话筒、Chandler TG2 话放、一个 UA 1176 压缩器、一两个硬件效果器和吉他单块、以及世界最烂的监听(KRK Rokit...),一对才 200 刀,主要是习惯了它的声音。棚里的话,我经常用 U47 录人声,AKG C12 也不错,或者老式铝带话筒,甚至是廉价的 SM57,取决于歌手。其实听一整天,已经无所谓人声好坏了(听习惯了)。Chandler 是 Neve 的一部分,可我对 Neve 不感冒,它的声音不够脆,滤波不够到位,不过在贝司和鼓上用起来不错。”
Blanco 自称是技术小白,不过自己也做了挺多工程。“我是一个控制狂,除了之前告诉你的插件,我还用 Metric Halo 的 EQ 插件、最常见的 Avid D-Verb 混响,现在的歌手没耐心唱多几遍,因此我还常用 Serato Pitch ’n Time 和 Sound Toys Speed。录完后我会把工程发给 Serban Ghenea(6次格莱美),他是我最喜欢的混音师,绝不会在我做过的地方再做过多修改,只在我中断的地方接着做。我不喜欢有些录音师,会把工程改得像另一首歌一样。”
现今的歌曲制作,来自团队的影响太多,经纪人与 A&R 经理人都想出主意,Blanco 认为要坚持己见。“如果所有人的建议都听,你也不是制作人了,你必须相信自己,避免音乐被过多干扰,像跟自己玩游戏一样。今年我强迫自己去尝试不同的事情。最近和 Paul Epworth(代表作 Adele《Skyfall》)一起工作,做了一些很棒的音乐。我特别想给小朋友说他们从未听过的话,给他们听听原创的音色,他们会惊讶说‘流行歌还有原创音色?’我不想知道孩子们想听什么,我想影响他们!”
图:Blanco 必须有床在棚里才能工作。收藏的并不都是玩具,还有经典的 Korg Polysix 和 Roland Saturn 09。





不用 MIDI
Blanco 并不避讳的承认:“我没有特别擅长的乐器,甚至连一般水平都算不上,做任何事情都要花很长时间。我弹吉他,一次弹一个音符,不断叠加成和弦才停手。键盘弹得还稍微好点儿——我起码能在键盘上弹和弦!小时候每周都换乐器学,对我还挺有好处的,现在我能装装什么乐器都会弹!”
Blanco 做的歌听起来扎实有力。网上猜测他用哪个软件合成器的帖子五花八门。答案是:都不用!Blanco 不会用 MIDI 软件来弥补演奏的不足,而是尽可能地弹录,然后用音频插件进行处理。在他纽约的个人工作室里,只有 Pro Tools 和基本周边设备,可他有海量的乐器:吉他、贝司、尤克里里、奇怪的打击乐器,以及各种键盘,部分都是几十年前的,根本说不出牌子,就像儿童玩具。
“我收藏乐器,工作室就是键盘组成的,有50多个键盘!最钟爱的可能是 Roland Juno 60/106、Six-Track 还有 Korg Polysix、瑞典的 Teenage Engineering OP1,它和病毒合成器都很酷。我喜欢模拟合成器,喜欢推子和按键,数字合成器只有一两个,从来不用软件合成器。我收集了不少儿童键盘,像旧的 Casio 和 Yamaha,连音频插孔都没有,得想办法录制。还有几把手风琴,几架30年代产的脚踏式风琴,Suzuki 的全和弦琴,口风琴等,什么都有。”
“所有东西都是自己弹,我连 MIDI 都不会用,工程录的都是音频信号。键盘直接连着 Pro Tools,不经过压缩器什么的。我常用儿童键盘,比如 Ke$ha 的《Tik-Tok》、水果姐的《California Gurls》和《Teenage Dream》,都是用这把在旧货市场上花25刀淘来的旧 Yamaha。我很少买昂贵的琴,屈指可数。现在没有人会用廉价键盘,因此也没有人知道我的音色从哪里来的。”
“我想让人们纳闷这些声音都TM从哪儿来的?这是我不用软件合成器的原因,但我在键盘上用很多插件,Sound Toys 是最喜欢的,也爱用 Decapitator、Echo Boy、Line 6 Echo Farm 以及 Pro Tools 的自带插件,惊讶吧?还有 Dada Life Sausage Fattener、Vengeance、Sound Toys PitchBlender...有时还用很多吉他单块——我是在键盘上使用吉他单块。”

来源: 《SOS》2012六月刊
翻译: 林肯薇儿